前言

自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以来，中美两国及世界其他国家均受其影响。探究美国发起贸易战的政策条文，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 ，后称USTR）官网发布2017年以来贸易政策议程和年度报告，对特朗普政府贸易政策目标进行了描述。例如：“打破其他市场上阻碍美国出口的不公平贸易壁垒，包括农产品出口”[1]；“强烈支持所有美国工人、农民、牧场主、服务提供者和大大小小的企业，以确保在美国市场和世界其他市场上美国利益得到最公平的对待”[2]；“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正在利用美国的各种贸易工具来应对中国的战略计划”[3]等。

武大美加所2019年持续跟踪国际经济智库对世界经济重大事件的观点。智库跟踪团队回顾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后称CSIS)、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后称PIIE）、美国外交关系协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后称CFR）、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后称Cato）、布鲁塞尔欧洲与全球经济实验室（Bruegel）五个智库从2019年7月至今发表的对于贸易战综合影响的看法。通过梳理智库观点对以下特朗普政府贸易政策目标达成度的评价：1. 打破阻碍美国出口的壁垒；2.确保美国利益；3.采取贸易工具应对中国的战略。

角度一

智库观点对特朗普贸易政策

打破贸易壁垒的评价

特朗普政府认为中国对美国每年的贸易逆差高达5000亿美元，使美国在与中国的双边贸易中处于劣势地位，而且中国政府对于知识产权保护的“不重视不作为”伤害了美方跨国公司对于中方的感情。由此特朗普做出结论：对中国采取高压的关税政策以此来“掌控”中方对美贸易不单单是他个人的意愿，而是美国在前几个总统在任时就该去做的“正确之举”[4]。

特朗普政府的贸易政策并未增加对中方的农产品出口。美国外交关系协会（CFR）的本·斯蒂尔（Benn Steil）和本杰明·罗卡（Benjamin Rocca）认为如果没有贸易战，那么到2020年中国会购买270亿美元的美国农产品。在没有特朗普的贸易战的情况下，中国每种农产品的采购量将继续保持2010年以来的速度增长，到2022年可能会增长至300亿美元。简而言之，如果特朗普签订了他所谓的与中国的“大规模”贸易协议，实际上他将使美国农民的收入至少比没有中美贸易战情况下少了70亿美元，至于他口中中国给美国农民带来财富的说辞，在数据与分析的面前也变成了无稽之谈。[5]

在对中国制裁的同时，美国开始缓和与日本的贸易关系。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的马修•P•古德曼（Matthew P. Goodman） 分析特朗普总统和安倍晋三首相于2019年9月25日宣布的美日贸易协定他认为这个协议得以签署一方面因为日本是美国最大且利润最多的市场之一；另一方面，日本是美国供应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时日本是美国第三大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这次达成的九月协议降低或取消了部分美国农产品的关税，作为回报，美国也取消了日本部分工业产品的关税。这是积极且有益的，利于美日贸易，尽管这一协议远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美日经济关系的潜力，但美国对日贸易协定是明智之举，可以实现贸易平衡，这才是减少贸易逆差的正确道路。[6]

那么特朗普的关税政策真的达到目的了吗？美国外交关系协会（CFR）的本·斯蒂尔（Benn Steil）和本杰明·罗卡（Benjamin Rocca）认为特朗普意图通过对中国出口商品征收关税来达到降低美国贸易逆差的效果，但实际上导致美国全球的贸易逆差扩大了8%，同时也使得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了对中国的贸易出口。[7]

上述智库观点指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在扭转贸易逆差、增加贸易出口方面没起到作用反而伤害了本国、中国及其他国家的利益，其与日本在2019年9月签订的协定或许表明降低关税，鼓励自由贸易才对各方真正有益。

角度二

智库观点对特朗普贸易政策

维护美国利益的评价

美国总统特朗普曾承诺，为美国的商品和服务开放外国市场，并帮助保卫美国市场。帮助美国工人、企业和农民反对不公平的做法。优惠进入美国市场的激励措施，鼓励改善对工人权利的保护。[8]

特朗普政府的贸易政策对美国企业和消费者的权益有所侵害。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的经济学作者Mary E. Lovely和Yang Liang认为，特朗普声称他正在帮助人民，事实上贸易战极大的伤害了美国制造商。在贸易战较早的回合中，美国对82%的进口中间产品征收关税，但仅对从中国进口的最终消费品征收29%的关税，所以对于那些总部位于美国境内的公司，它们在与境外使用中国零件制造的竞争对手处于明显不利地位，进而美国消费者的权益也受到了侵害。而特朗普12月的关税是“昂贵且无效”的。由关税提高而带来的成本很多是由在华跨国公司承担的，他们所承担的任何成本都会减少美国公司或美国同盟公司的收入，并且对刺激中国的改革无济于事。[9]

并且特朗普政府的贸易协议偏袒企业利益，而非美国工人利益。外交关系协会（CFR）经济学作者詹姆斯·M·林赛（James M.Lindsay）认为贸易协议的影响并不是平等地落在所有工人、 所有行业或全国所有地区身上。贸易协议通常不包括所有可能影响贸易量的因素。贸易协议历来侧重于降低关税、限制或监管配额和其他非关税壁垒的使用，以及保护知识产权。贸易协议通常没有把促进劳工权利或保护环境作为优先事项。然而，近年来，后两个问题日益突出，成为了当前美国国会是否应该批准《美国-墨西哥-加拿大贸易协定》的核心问题。贸易保护主义本身就造成了问题。关税有助于履行贸易义务。但它们也可能引发报复，从而导致失业。[10]

此外，特朗普政府的贸易政策对弥补美国国民和企业的损失仍充满不确定性。布鲁塞尔欧洲与全球经济实验室（Bruegel）的经济学作者及编辑尤里·达杜什（Uri Dadush）和劳伦斯·科特利科夫（Laurence Kotlikoff）表示，这些目标一个都没有实现。同时，美国对受灾最严重的美国农民的新补偿计划则存在数量不足、分配不公等许多问题。所以，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对美国企业并无益处。即使特朗普的策略最终与中国、欧盟等国达成协议，是否足以弥补美国企业和消费者日益增加的损失仍然未知。[11]

停止贸易战会对美国农民的损失有所缓和。自2018年3月以来，中美贸易战一直激烈进行。2019年10月11日，特朗普宣布美中达成一项有限贸易协议，美国将停止原定于10月15日对中国25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的关税，作为回报中国将增加对美国农产品的购买。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经济学作者杰克·卡波尔（Jack Caporal）认为这对遭受贸易战打击的美国农民是一个缓和，尤其是玉米和大豆种植者。这两种农产品的期货价格上涨，股市大盘同样如此。[12]

中美贸易在农业交易上也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经济学编辑Mary E.Lovely指出特朗普于10月11日宣布的协定并未减少中美贸易的不确定性。中美关系的不确定性在加剧。特朗普强调将重启美国农产品对中国的出口，但诸多细节并不明确。美国农场主对长期协议的判断和种植策略仍不确定。贸易战的成本不确定性早已在美国商业投资中显现出来，消费者在维持着经济的热度，美国企业则需要应对不确定的销售环境[13]。 2019年10月达成的中美贸易休战协议要求中国在两年内每年购买价值总计达500亿美元的美国农产品。但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经济学作者杰弗里·J·肖特（Jeffrey J. Schott）指出美农产品对华出口计划能否实现以及美国农民是否能从中获得预期的收益，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仍存在许多疑惑与不确定。[14]

上述智库观点表明，首先，在特朗普总统的不确定性政策下，特朗普贸易政策损害了企业和消费者的利益。其次，如果对中国的农产品销售额每年增加到500亿美元，中国将占美国农产品出口份额的近40％，届时美国农民是否会过分依赖中国客户这个问题也会增加美国农业的脆弱性。而后，中国是否需要如此之多的美国农产品，而美国是否又能够提供，以及美方收益是否能实现预期，这些问题也同样浮现。综上，美中协议为受到特朗普不稳定贸易政策打击的美国农民提供了可喜的救济，但要恢复到特朗普开始贸易战之前的出口水平仍需巨大努力。

角度三

智库观点对特朗普贸易政策

应对中国战略计划的评价

中美贸易战期间，特朗普政府一方面继续对伊朗、委内瑞拉实施制裁，给中国进口石油等工业原料造成障碍；与此同时，美国也采取一系列贸易手段抑制美国公司对中国高科技产品的出口，来阻碍中国科技及高端制造业的发展。

中国对外投资和对石油等重要工业原料进口量均急剧下降。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发布的政策简报表示，自2016年以来，为了应对中国国内资本外流规则的变化，以及美国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中国的对外投资，主要是对美国和欧盟的投资，已经急剧下降。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的杰弗里·J·莫斯特（Jeffrey J. Schott）指出美国对中国继续从伊朗和委内瑞拉进口石油实行的经济报复威胁，将是两国之间的另一个重大经济风险点。美国政府继续对伊朗和委内瑞拉实施经济制裁，希望能充分扼杀他们的经济，迫使他们服从美国的管制。中国石化集团公司和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这两家最大的国有炼油企业在2018年5月大幅减少了对伊朗的石油采购，以避免受到美国制裁。如果特朗普总统希望在伊朗和委内瑞拉问题上升级对中国的经济战，必将打击中国的能源公司和大型金融机构，加剧中美经济冲突升级。[15]

中国的科技发展进程受到影响。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的Mary E. Lovely指出特朗普政府正在寻求中美两国技术供应链的脱钩，并对中美企业间的交易进行不合理的干涉。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发布的政策简报探讨了中国信息技术公司华为在监管方面的新出现的差异。美国出于对国家安全的担忧，以及为开展与中国更进一步的贸易摩擦，对该公司的打击要比欧盟严厉得多。10月9日,美国商务部的工业与安全局宣布将28个中国行政机构和商业组织列入实体清单。清单包括8个中国先进的科技公司,其中4家为人工智能技术的领头羊。中国可能会加倍努力建立一个国内供应链，而美国政府阻碍中国企业获得美国科技对其完成时间的影响很可能是有限的。[16]

中美贸易摩擦刺激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中国主席在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CIIE）中宣布中国将会扩大进口，并称全球化是不可逆的潮流。此次博览会受到了美国政府的抵制，但在全球化受阻的当下，许多国家领导人支持中国主席开放与多元的主题。[17]

上述智库观点指出，美国政府一方面采取一系列贸易手段限制中国工业，另一方面针对中国的高科技的快速发展。虽然中国经济发展受到影响，但是中国也在通过尖端技术自主研发，进一步扩大开放等措施来削弱中美贸易摩擦对于中国发展造成的影响，建设多元和开发的环境。

后记

综合智库观点表明，特朗普政府贸易政策在以上三方面未取得圆满的预期效果。第一，在扭转贸易逆差、增加贸易出口方面没起到作用反而伤害了本国、中国及其他国家的利益；第二，在确保美国利益得到最公平的对待方面，特朗普政府贸易政策损害了企业和消费者的利益，而且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使得恢复美国国民利益仍充满着脆弱性；第三，在采取贸易工具应对中国的战略计划方面，虽然确实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的对外出口和科技发展，但这也刺激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发展多元和开放的理念，赢得了一些国际社会的支持。

参考文献

[1] 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2017 Trade Policy Agenda and 2016 Annual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n the Trade Agreements Program,2017.03，

https://ustr.gov/sites/default/files/files/reports/2017/AnnualReport/AnnualReport2017.pdf，pp.1

[2] 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2017 Trade Policy Agenda and 2016 Annual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n the Trade Agreements Program,2017.03，

https://ustr.gov/sites/default/files/files/reports/2017/AnnualReport/AnnualReport2017.pdf，pp.2

[3] 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 2019 Trade Policy Agenda and 2018 Annual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n the Trade Agreements Program,

https://ustr.gov/sites/default/files/2019_Trade_Policy_Agenda_and_2018_Annual_Report.pdf，pp.62

[4] 【Cato institute】特朗普政府掌控了中美贸易战？Simon Lester，2019.08.22

原文链接：https://www.cato.org/blog/taking-on-China

[5]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中美“大规模”贸易优惠让美国农民损失了70亿美元，Benn Steil and Benjamin Della Rocca，2019.10.29，

原文链接：https://www.cfr.org/blog/chinas-massive-trade-offer-leaves-us-farmers-7-billion-worse

[6] 【CSIS】《美日贸易协定》（U.S. – Japan Trade Agreements）Matthew P. Goodman，2019.11.20

原文链接：https://www.csis.org/analysis/us-japan-trade-agreements

[7]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特朗普的贸易战使“一带一路”国家受益，Benn Steil and Benjamin Della Rocca，2019.08.12

原文链接：https://www.cfr.org/blog/trumps-trade-war-puts-belt-and-road-first

[8] United States Trade Representative，2017 Trade Policy Agenda and 2016 Annual Report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n the Trade Agreements Program,2017.03，

https://ustr.gov/sites/default/files/files/reports/2017/AnnualReport/AnnualReport2017.pdf，pp.189

[9]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为何特朗普应该取消12月对中国加征的关税,Mary E. Lovely and Yang Liang,2019.11.07

原文链接：https://www.piie.com/blogs/trade-and-investment-policy-watch/they-saved-worst-last-why-trumps-impending-december-tariffs

[10]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美国应该重新考虑其贸易政策吗？James M.Lindsay,2019.11.26

原文链接：https://www.cfr.org/podcasts/should-united-states-rethink-its-trade-policy

[11] 【Bruegel】特朗普“适得其反”的贸易政策，Uri Dadush，Laurence Kotlikoff，2019.09.17，

原文链接：https://bruegel.org/2019/09/trumps-backfiring-trade-policy/

[12]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中美达成（也许从未达成？）“迷你”协议,Jack Caporal,2019.10.17

原文链接: https://www.csis.org/analysis/us-china-mini-deal-never-was

[13]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中美再次未达成协议的后果,Mary E.Lovely,2019.10.15

原文链接:https://www.piie.com/blogs/trade-and-investment-policy-watch/cost-another-us-china-no-deal-deal

[14]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农民会从中美贸易停战中获益吗？,Jeffrey J. Schott,2019.11.04

原文链接：https://www.piie.com/blogs/trade-and-investment-policy-watch/will-farmers-gain-new-us-china-trade-truce

[15]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特朗普是否会把石油制裁扔进中美关系的战火中？,Jeffrey J. Schott，2019.09.23

原文链接：https://www.piie.com/blogs/realtime-economic-issues-watch/will-trump-throw-oil-sanctions-fire-us-china-relations

[16]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中美再次未达成协议的后果，Mary E.Lovely，2019.10.15

原文链接：https://www.piie.com/blogs/trade-and-investment-policy-watch/cost-another-us-china-no-deal-deal

[17]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在欢呼的同时，合理看待中国主席所说的中国的进口商品的开放，Gary Clyde Hufbauer，2019.11.20

原文链接：https://www.piie.com/blogs/china-economic-watch/president-xi-claims-china-open-to-impo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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